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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落下一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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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過雪峰時,一陣寒風陡然刮來,寒意刺骨,姽寧被凍了一激靈,恍然想起此次前來的目的。

她擡頭望向正目視前方的懷蒼:“我的事還未問堯大仙呢?”

他淡淡一句:“問過了。”就沒了下文。

姽寧納悶:“我醒來就躺在房間,何況剛才我才見到他,沒來得及問就……”

她突然想到什麽,扯住他衣袖,道:“你趁我睡著時去奉堂,就是詢問我的事?”

見他未否認,她連忙追問:“問出究竟了嗎?”

懷蒼這才側身看向她,有話呼之欲出,卻又箝口未提。急得姽寧催促道:“你倒是說啊!”

懷蒼握住她的手,將她手指緊緊扣在自己寬厚的掌中,不知是為了安撫她,還是平覆自己心中的焦慮,許是皆有。

見他面色凝重,姽寧心中一沈:“我體內果然有湮滅的魔性?”

懷蒼搖搖頭,道:“確切來說,是有他的記憶和力量。”

他躊躇片刻,最後還是將血魔珠的事與她講明。這事他不能隱瞞,否則如何幫她取出體內的血魔珠。

姽寧聽完,已是目瞪口呆。

她不過在凡間安安分分食夢修行,一覺醒來就被關在山洞,這會兒還被告知她失控是因為體內的血魔珠作祟。

諷刺的是,她能生智成形,卻是依靠血魔珠的力量。

見她一直沈默,懷蒼怕她胡思亂想,握住她手,安撫道:“只要將血魔珠從你體內取出,你便再不會被它操控意識。”

發呆的姽寧拉回幾分思緒,訥訥地問:“如何取出來?”

他道:“堯大仙說血魔珠乃浮屠城的城主所煉制,城主想必知道如何將它取出。”

姽寧囁嚅卻止,漸漸攏起的眉頭,分明寫著擔憂:將它取出來之後呢?我會安然無恙嗎?會不會聚不成人形,變回那個像游魂一樣飄蕩的夢靈?

可如今知道體內有這麽個怪珠,指不定哪天將她的意識侵占,甚至變得像夢裏那些受血魔珠影響的妖兵一樣,暴虐兇殘,最終因無法承受血魔珠的力量,自爆而亡。

在生死之間抉擇,她有的選嗎?

***

出了雪峰,回到東來山四季如春的西山,懷蒼即刻命雪狼回天庭,吩咐大將赤元瑆指派一員將士,喬裝潛入浮屠城,先去探探風。

懷蒼以指抵在雪狼額頭,默念一道咒語,將需要打探的細則封在它眉心。

“我也去!”希希跳上雪狼後背,說:“我身子小,能四處潛身,也可以幫忙打聽消息。”

“你人生地不熟,湊什麽熱鬧,別添亂!”姽寧伸手要將希希揪回來。

懷蒼大手一探,將姽寧的手握住,摁在身側,與她解釋:“它身子小,有利於潛蹤打探,有將士帶著它,你也無需擔心。”

他的手指自然而然與她十指交握,姽寧心口驀然縮了縮,連忙抽回手。

說話就說話,突然動手……

希希縱身一躍,跳在姽寧肩頭,在她耳邊悄聲道:“仙姑看不出來嗎,他是想與你單獨游山渡海,增進夫妻感情哩!我在場,豈不擾了你們夫妻的興致?”

姽寧拎起它後頸,往雪狼身上一丟,罵道:“要滾就趕緊滾,聒噪煩耳!”

雪狼四腿一蹬,嗖地躍上半空,幾步沖入雲海中。

等他們離開,姽寧下意識往身側的男人瞄去。

像他這般公事公辦的大神仙,怎可能浪費精力想著如何增進夫妻感情,希希又在胡說八道!

恰時,懷蒼微側頭,目光一轉,便抓住她沒來得及撤回的目光。

他莞爾一笑,映入陽光的眼睛仿佛鋪滿了晶瑩透亮的珠光,奪目耀眼。

剎那間,姽寧只覺心魂都被他這笑容勾去了。

回想希希第一次見到他時,說:這男仙不是一般的好看。

果真不假.....

姽寧佯裝淡定的別開眼,伸手捋了捋耳邊發絲,一派從容:“出、出發吧!”還是磕巴了一下。

懷蒼拿出蒼雲劍,口中念訣,長劍倏而變大數十倍,就似一艘劍舟。

姽寧隨他踏上劍身,他施法禦劍,在雲霧之中疾速穿行,卻十分穩當。

路上,姽寧盤腿坐著,一邊俯瞰雲霧之下的綿延青山,一邊猜想浮屠城的樣子。

她問向站在劍柄之處的男人:“浮屠城在哪裏?是個什麽地方?”

懷蒼側過身,回道:“建在渡靈海以東的佛指山,幾十萬年前曾是天界罪犯的流放之地,而後成了妖魔鬼怪共居的山城。”

“能管制妖魔鬼怪的聚集之地,那位城主很有些手腕啊。”姽寧撐著腮幫子,呢喃道:“也不知願不願幫我取出血魔珠。”

看著又陷入沈思的姽寧,懷蒼面上維持的平靜漸漸被憂色覆蓋。

沒人知道浮屠城的城主是妖是鬼、是仙還是魔,只知她是一位行蹤不定的女子。

城主煉制血魔珠,絕不可能單純為幫妖皇步巨。她是否隱藏了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,這才令他隱隱不安。

縱然浮屠城是險局,他也不得不去。他沒法接受那些妖兵的慘劇發生在姽寧身上,血魔珠必須取出來。

***

二人抵達渡靈海,姽寧原以為他會禦劍直接飛過海域,卻不想他在海邊收了劍。

片刻後,見他蹲在地上擺弄著一艘擱淺的破舊木船,該不會要用這艘破船渡海吧?

姽寧上前欲阻:“為何不繼續禦劍渡海,非得乘個破船?”

懷蒼起身拍了拍手,道:“船不破,只是舊了些,不會漏水。”說罷,他擡手施法,木船即刻幹凈。

她語塞:漏水不是重點吧......

晴空之下,滄溟爍爍。

瀲灩波光中,一艘木船正堅定地破浪而行。

看著左右兩根被施以法術,自行劃船的木漿,姽寧實在琢磨不明這些神仙的樂趣,分明有能力禦劍飛過去,卻慢悠悠地開船。

眺望眼前無邊的碧波,也不知幾時抵岸,指不定得在海上過一宿。

“渡靈海不可飛行,否則會擾亂日落後被超度的靈識。”懷蒼早就看出她的疑惑,與她解釋。

姽寧扭頭疑惑地看去,他繼續道:“凡人死後,大多可在冥府轉生,而在地獄受完苦刑的魂魄,一部分會化作一縷靈識,慢慢消散世間。地藏王菩薩憐憫眾生疾苦,又恐世間怨念滋生,便在渡靈海設下超度的咒法,有幸飄來此處懺悔歸善的靈識,不論人、妖、魔,皆可於星月之下超度。所以天界有規定,但凡日落前經過渡靈海,不可在上空擾亂超度的靈識。”

竟有這麽個淵源,姽寧點點頭,也就沒什麽好抱怨的。

渡靈海的日落極快,方才那火輪還懸在海上半尺距離,眨眼就墜落海中。

海面頓時陷入一片黑暗,好在星月作美,在水面映出萬丈銀河。

夜裏,海上氣溫驟降,但與東來山的寒意相比,還不至於令姽寧受凍。

然.....

懷蒼斷定她冷,非得脫下外裳,將她裹得嚴嚴實實才放心。

姽寧張口欲言,可他投來的目光比這夜裏的海風還涼,似乎她多反駁一句,他就要將她扔下海,好好感受這刺骨的海水。

“是是是,我冷。”姽寧乖乖接受。

她將手交疊在他寬大的衣裳內,索性當作被子,整個人半躺在船壁,打算瞇眼歇會兒。

忽而,一顆發出瑩白色光亮的東西從南邊飛來,掠過頭頂,往北疾馳而去。

緊接著又一顆,越來越多,仿佛一顆顆劃過天際的流星,紛紛墜入大海北端。

姽寧頓時來了精神,“那是什麽?”

“是正被咒法超度的靈識。”懷蒼道:“被超度的靈識會飛往盡頭的溟波山,一旦抵達,惡性除盡,苦難皆空,最終化作永生花。”

姽寧躺在船上,一邊聽他講述,一邊看著一顆顆滑過夜空的靈識。他們奮勇前行,絕不回頭,似乎有什麽在指引他們飛去極樂世界。

姽寧輕輕闔眼,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漸漸湧來,她似乎能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麽。

不……應該是這些靈識在想什麽。

“我能聽見他們的心聲。”姽寧喃喃念著:“懺悔、哀求、祈願,還有感激。”

懷蒼一手撐在船板,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,仰看靈識穿梭於星光間。

“超度的靈識與夢念一樣,承載著記憶,他們心中所想,便是夢中所盼。”他低頭看向姽寧:“你是夢靈,萬物的夢念唯你能感應,這殘留的一縷縷靈識亦是如此。”

說罷,卻發現她呼吸均勻,竟已入睡。

懷蒼起身在她身旁坐下,伸手將她領口攏緊些,以免冷風侵體。

“真冷……”她不由一聲囈語。

他狐疑地摸了摸她後頸,又試了試她手心,皆是暖的,怎麽喊冷?

他並不知,姽寧正在冰天雪地的夢裏。

在大雪掩埋的山林裏,她見到一位渾身是血的少年倒在厚厚的雪堆中。她將少年救下,食他噩夢,助他覆仇。

時光匆匆數載。

一日,姽寧食完夢,少年將她抵在榻上:“若我再無夢供你食用,棄否?”

姽寧聽見自己戲謔的聲音:“養得白白凈凈,哪裏舍得棄。”

少年先是一怔,忽而欺近她,在她耳邊字句咬得狠:“如食言,做鬼也不放過你!”

姽寧哂笑不語,他的夢念固然強大,但她若能飛升成仙,斷不可能繼續在凡間耗費時日。

所以當姻緣官曲思來接她時,她才會毫不猶豫地隨他離開。

受到超度咒法的影響,姽寧在夢中將丟失的那段凡間的記憶重新經歷了一遍。

她還在夢裏找到了闊別多年穆彥青,也看到了他原本奕奕神采的眼睛卻飽含滄桑。

他沒有開口,只是冷冷盯著她。但從他幽深的目光中,她讀出了怨恨二字。

似夢似醒間,姽寧恍惚聽見有人喊自己。她呆呆茫茫地睜開眼,昏暗的夜色加上尚未清醒的神思,她眼前的畫面仍停留在穆彥青的臉上。

“穆彥青....”姽寧擡手,輕輕撫上他臉龐,問道:“我將你棄了,你可怨我?”

懷蒼瞳孔驟震,心裏翻江倒海,難以平靜。他幾乎以為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,就聽她又問了一遍:“怨我嗎、恨我嗎?”

“怨...”懷蒼極輕地回道,就像一聲嘆息。

他右手覆上她手背,又一聲:“怨....”。仿佛從嗓子眼裏裂開一般,沙啞地念出。

身為穆彥青,他對姽寧的不告而別的確懷有頗深的怨念,即便回歸神位,遙憶那人界光景,依然苦痛。

“所以我想方設法娶你,無法容忍你再次離開....”懷蒼將她的手從臉上移下,抵在唇邊:“但我從沒恨過你。”

姽寧眨了眨眼,這才清醒幾分:“懷蒼?”

“是。”他低身,望入她滿載星辰的眸子,說:“再喚一遍。”

低沈的聲音仿佛帶著勾子,誘引她再次喚道:“懷蒼....”

他再忍不住,落下一吻,連帶著嬌軟的尾音,一並封在她口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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